早逝的青春谁之过？ （2009-09-19）

叶鹏飞

听语轩

悲剧的发生不但突如其来，而且莫名其妙，更因为找不出合理的逻辑来理解事情的真相，更让人产生困惑和无助感。

　　去年发生的两名中学生跳楼自杀案，最近在验尸庭上爆出惊人内情，其中一名16岁死者邱建捷竟然领导其他七名同学成立“圣龙府”，并给他们起了类似网上游戏人物的封号如“血魔王”、“火炎王”、“寒冰王”、“飞羽大将”等，并编制了宛如线上游戏桥段的情节，自认“圣龙府”的人都是斩妖除魔的“屠魔者”，加上想象第三次世界大战将临而决定集体跳楼，以重生为“屠魔者”来拯救世界，最终酿成无可挽回的悲剧。

　　人们总希望能揪出罪魁祸首，以解开悲剧背后的谜团，一是更好地了解这起罕见的事故，二是从中学习经验教训，以防范于未然。事件背后涉及的宗教和互联网，于是都成了当然的线索。

　　由于警方的调查报告显示邱建捷生前是一名乩童，所住的组屋也是间“住家庙”，他在事发两三年前开始扶乩，相信自己能与神明沟通，新加坡道教总会不得不出面澄清宗教不是直接导致这起悲剧发生的原因。因为道教典籍里并没有放弃生命而转世成为“屠魔者”的说法。接受本报采访的乩童也表示没听闻有哪个神明会指示信徒轻生或集体自杀，而道教更没有通过了结生命来拯救世界的教义。

　　道教总会和乩童的说法都是正确的。虽然世界上确实有一些宗教理论有末世说，外国也有发生过歪曲教义的宗派实行集体自杀以求超脱的悲剧，这些现象与道教一点都沾不上边。

　　道教基本上重生恶死，教义里有许多追求长生不老的内容，它认为人的生命可以自己做主，而不用听命于天，只要善于修道养生，就可以得道成仙，甚至进而修身利人。道教中大量的修炼方法如炼丹、服食、吐纳、胎息、按摩、导引、房中、辟谷、存想、服符、诵经，都是由这个基本信仰产生的。

　　虽然作为多神教的道教崇拜诸仙，“屠魔者”显然是邱建捷自己杜撰的，轻生救世的认知也完全抵触了道教的基本精神。根据警方的报告，他生前曾在家扶乩。扶乩是古代 “天人交通”术的一种，主要是民间道教通过降神或通达神明的方式占问吉凶，请神仙排忧解难的仪式，具有一定的神秘性。乩童或要是心诚者，或要有“神缘”，但一般都需要经过考核。

　　邱建捷深信自己有这方面的能力，因此当学校有人在事发前几天传他是冒牌乩童时，他的情绪失常，如果当时他身边有个有见识的成人辅导，或许还能够阻止悲剧的发生。

“圣龙府”、“血魔王”、“火炎王”、“寒冰王”、“飞羽大将”等名号，仿佛是网上游戏里的人物，加上事件里的男生都热衷《魔兽世界》（World of Warcraft）线上游戏，难免会让人质疑是网络游戏害了他们。

　　关于互联网的责任似乎较有争议性，心理卫生学院的报告就指出幸存的六名男生并没因为玩线上游戏而出现病态，也没被诊断出患上任何精神病，可是新加坡国立大学社会学系副教授陈恩赐受访时却推测死后重生拯救世界的想法，在排除了药物和精神因素后，可能受到来自游戏里角色的影响。他认为这些学生有可能从游戏中得到掌控一切的满足感。

　　由此推论，对照现实世界里身不由己的情况，虚拟世界里扫除障碍的能力可能成为弥补现实不足的替代品，最终模糊了虚拟和现实之间的界线，一直到发生邱建捷及佘灿鸿从九楼跃下的惨剧，才真正把幸存者拉回残酷的现实世界。

　　可是把这起悲剧的发生归咎于线上游戏，终究是太简单的结论，毕竟互联网的兴起及线上游戏的流行已不是最近的现象，靠互联网足不出户的宅男宅女早已成为现代社会的新族群。此前固然有发生过因沉溺游戏而猝死的例子，也不乏所谓的上网成瘾的问题，由虚拟的网络世界结合现实世界的想象而集体轻生的例子，至今还不多见。

　　从这起事件的幸存者的供词来看，邱建捷其实是一个对世界充满美好想象但缺少足够家庭关爱的孩子。他生前曾表示世人只为个人的利益而活，对其他的事漠不关心，对照他关于“屠魔者”以重生来世间斩妖除魔的想象，现实的冷漠显然不如想象中的理想境界美好。

　　他因扶乩而经常迟到，校方对他的印象也不好，这给他造成了很大的心理压力，并产生了退学的念头。与在现实世界遭遇的挫折感相比，他在事发当天写的日记里表示对于能够带领属下成员，团结一致铲除妖魔和敌人，把光明和正义带到世界，是他人生中最引以为傲的事。

　　与随同他的朋友一样，邱建捷正处于还未真正进入成人世界的尴尬时期，对生命有憧憬，对前途没把握，父母的离异，学校的误解，可能都让他倍感压力，而扶乩的经历加上线上游戏的成就感，却为他的想象力提供发挥的无限空间，使他误以为掌握了命运的钥匙，终于付出终极的代价。

　　从他对其他七人的影响，可以想见他具备相当超凡的魅力，如果用在正途，未尝不能在社会上有所作为。

　　两名死者的母亲对本报说，很多事情她们是在庭上才知道，而如今还无法摆脱儿子离世的阴影。或许如果有任何家长或师长对其中一个男孩的关爱，都可能防止悲剧发生。逝者如斯夫，空留着的只是社会无奈的叹息。

人们总希望能揪出罪魁祸首，以解开悲剧背后的谜团，一是更好地了解这起罕见的事故，二是从中学习经验教训，以防范于未然。事件背后涉及的宗教和互联网，于是都成了当然的线索。